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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9)(1/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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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躺在病床上的陈月芳,我内心难免复杂。

病房里留下我跟她两个人。沈默,并非是因为相顾无言,只是无法开口。

“我也有任性的地方,该说对不起的是我。陈阿姨,之前是我不对,我确实是在故意找茬。我以後不会了,请你原谅。爸,我有些话想单独跟你说。”

我不得不承认,美茵要比我勇敢得多。

其实美茵从小到大,很少对人主动认错。哪怕是在利用我勾引父亲、完全没顾及我的感受这件事上,她也只是用把自己低三下四地当作一个任由我在床上支配的准性奴,以及在我上吐下泻时不离不弃地照顾我来进行补偿的。从她闪着坚毅的眼神,以及那盏明显是靠着扮演却依然可以表现得很自然的微笑,和那个肢体动作僵硬却快速利落的鞠躬,让我清楚,她做的这一切,都是在为了帮着父亲维系他和陈月芳这稀里糊涂又来之不易的婚姻,而与此同时,我也可以确定,美茵从今天开始,她的阴唇——她的肉体和灵魂的大门,将不会再为父亲敞开。

有的话出口伤人,有些事情弄明白了,比话伤人。

我是因为当初成绩不好,再加上跟夏雪平赌气,所以补报了警务中专,然後在当警察这条路上一条道走到黑。警务中专加上警官学院六年,外加我进入市局以来到现在两个月,发生的这麽多事让我觉得,事情的真相其实很残酷。

可是当有一天,当我发现我正准备接纳的,这个时而温暖时而令人看不透,或许跟自己一起犯过错、或我在其身上犯下错的这个人,在自己的家里似乎在酝酿着什麽阴谋,已经参与着威胁我心中两个曾经的最爱的时候,即是很残酷,我也要面对。

“陈阿姨。”“秋岩。”

——没想到沈默了一分半多钟以後,我和她竟同时开了口。

这异口同声,弄得陈月芳脸颊瞬间扑红,像个十四五岁的少女似的。

下一秒,仍然是陈月芳先开了口,因为我伸手示意。毕竟她是长辈。

“坐吧。”陈月芳说完微笑着看着我,这微笑比美茵刚才那个笑还僵硬,但又确实温暖许多。

“好,”我搬了椅子,凑到她身前,当我看着她那双同样充满了复杂情绪的眼睛,我竟然觉得有种忐忑的感觉,“月芳姐身体如何了?”

陈月芳听了我的话,先是有些大惊失色,接着又温暖地微笑了起来,侧过了身子看着我,一言未发。

我这才发觉我一着急,竟叫错了称谓:“啊哟,您看我这……是我失礼了!陈阿姨!”

“没事,呵呵。你爸爸妹妹都不在,这儿就我们俩,你这样叫错了,也没人会较真。”陈月芳对我说道。说完,她脸色更红,但看我的眼神似乎也更大胆,像是已经在心里下了什麽决定一般。

“行,那我私底下叫您‘姐’,平时我还当您是‘阿姨’。”这句用来感觉蕴含着丰富的调戏意味的话,说得我自己也有些不好意思。於是我在这个事情上也没多纠结:“身体怎麽样了?听说美茵不小心把蚝油喂给您了,差点要了您的命?”

“嗨,也没那麽夸张……当时是晕倒了,有点哮喘的症状,过後全身起了红疹,的确是痛痒难忍,打了两天针、输了两天液之後,就治好了。”陈月芳宽慰我道。

“哦,是麽?没事就好。”

我一边说着,一边环视着病房里。

窗台上摆着一堆空输液瓶,我仔细一看,总共分成三种:其中一种是甘露醇,普遍是用来降颅压的,剩下两瓶分别是生理盐水和葡萄糖,补充基本营养、防止脱水的;但没有一瓶是针对食物中毒或者过敏的。按照美茵之前给我形容的陈月芳的状态,若是这段时间里,在急救之後医院一直在给陈月芳输的是这三种溶液,要麽是医院判定陈月芳已经救不了了,只能用这三种东西维持生命,要麽是陈月芳早就脱离了危险,或者她的症状根本就没想象的那麽严重。当我病房里的所有东西的时候,陈月芳也一直在谨慎地盯着我的眼睛,为了暂时让她不起疑,我便将自己的目光最後落到了病床旁边的床头柜摆着一篮子没拆塑料包装瓜果上,“这水果不错!”

“这是劲峰的同事送的,听说我住院了,就买了送过来看望看望我。呵呵,以前不知道,现在一看你老爸在传媒集团内部人缘还挺好的。”

“好什麽啊……依照老爸的资历,他现在不当副总,也早应该有股份;可实际上呢?美其名曰‘副总编’,到头来也就是个头衔听着还算响亮的外勤记者罢了。”说着,我从自己的钥匙扣上解下了折叠刀,打开了果篮上的金属丝,对陈月芳说道:“这麽着,我给您削个水果吃吧!”

“用不着了,你这忙忙碌碌的,来这还忙活什麽?”

“得削得削。您这病不是从吃错了东西上头来的麽,咱们吃点水果,养养肠胃。”

陈月芳似乎还没察觉到我说话做事都是带着一股故意的劲儿,老实地对我说道:“那就给我削颗梨子吧。我爱吃梨。”

“吃什麽梨啊?梨属寒,您这胃肠不好,寒性食物吃多了更容易让这病复发;还是吃苹果吧。英语里有句话,叫‘每日一苹果,医生远离我’,苹果寓意也好,吃了苹果,平平安安。”说着,我便拿出一个苹果来,“这个好,红富士,闻着就香。”

“呵呵,那就听你的,给姐削个苹果。”

我笑了笑,手上削着苹果,嘴里接着说道,“唉,您说说美茵这丫头,真是的!从小吧,她就这麽马马虎虎的,老爸和夏雪平对她管的少,我那时候调皮,看见她做事不认真不但不管她,反倒是总那她取乐……现在一看她这个样子,相当於我也有责任啊!给您陪不是了,陈阿姨!”

“没事没事……我现在不是挺好的吗?”陈月芳微笑着,但她眼睛里也显露出将信将疑,“也不能怪美茵……搞不好真像美茵说的,是我自己一着急弄错了调料也说不定……”

“您别这麽说!”我连忙抢过话茬,把戏做足了,看了一眼病房门,又对陈月芳悄声说道,“您可别忘了,她跟您到现在,对您的捉弄、拿来骗我的谎话还少麽?……您也别替她开脱了,我才不管她怎麽说呢!我现在反正是认定了,事就是她干的!您放心,我已经骂过她了,她以後这种事情绝对不会再干了!”

陈月芳缓缓地眨了眨眼睛看着我,停顿了半天才点点头,应了一句:“嗯。”

我笑了笑,继续问道:“欸,不过说起来哈,您这到底是个什麽病啊?海鲜河鲜不能沾,严重到连蚝油都不能沾——那一瓶蚝油里头总共才几颗蚝肉啊?然後辛辣的东西也不能沾,连葱姜都不能吃?您这……也太……哎哟,我听着都心酸!”

“可不是麽,换成是你这个小馋猫,生了这个病还不得折磨死你呀?”陈月芳眯起眼,柔声说道,说完了开怀地笑了起来,“这病叫啥我也说不清,听大夫说是一种血液病。”

我也跟着不禁笑着,笑过之後,我又恻隐得有些说不出话。因为我又想起那天她带我去大排档时候,跟我手牵着手走着,我又想起那天我借着酒劲,在大排档老板面前管她叫了好几声“妈”。或许刚刚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在她的内心里,应该是会把我当成自己的继子的。

“怎麽了?”陈月芳看着我,问了一句。

“没怎麽……”——可人有的时候,狠下心来,就是一闪念的事:“嗯……您这病叫啥名啊?之前我真没听过。哎,我突然想起来,我们市局那个艾立威,就是救过您和美茵的那个夏雪平的助手,他跟您好像也是这病吧?您说有趣不?这一千个人里也挑不出来一个得您这病的,结果上一次他跟您倒是就坐在老爸请客吃饭的餐桌上了,之前他还碰巧把您救了,然後现在还都跟我们家挂上关系了。呵呵,弄的跟写小说似的,要不是故意设计过的,一般人还真不敢相信还有这种事。”

“……哈哈,是挺巧的哈?”陈月芳抿了抿嘴,把头转了回去,却又忍不住警惕地斜着眼睛看着我。

“之前您就没见过艾立威?现在像您和他这样的,患上这种疑难杂症的,不都有自己的讨论组、互帮互助病友群麽?”

“这个真没有。我跟他还真就是那次他出手相助的时候,第一次碰见。然後你父亲跟他联系过、感谢过了,我才知道他原来也有这种病,完全一样的!你说我跟他,这都是上辈子做了什麽孽呢?我也就算了,艾警官可是个好人啊。”

好人?哼!

这心一乱,刀刃遍在手指肚上划了一条伤口。

“哎哟……嘶——”我连忙把手指含在嘴里,又扯了两张纸巾,包在手指肚上摁着。

“没事吧?也不知道小心些……让我看看!”躺在病床上的陈月芳见了我给自己割伤了,神色似乎要比自己受伤了还紧张。

此时我内心是动容的,因为差不多有十年间,我没被人如此地关心过了。

然而,我更接受不了的事情是,这样一个可以给我关心的人,却在暗地里进行着一系列可能会给美茵、给父亲带来危险的行为。

我用手指摁着那团面巾纸,轻松地对陈月芳笑了笑:“不妨事的。等下离开的时候,我去医院一楼买一包创口贴就可以了……唉,传说当年人家十里洋场的杜先生削水果,从头到尾一条皮下来,而且捎带手连水果上烂掉的地方也可以一并剜了,我这种用惯了‘傻瓜削皮刀’的人,算是学不了人家的功夫喔!”

“着什麽急呢!有些人天生就会一些技术,咱不会的就别跟人学,踏踏实实的,多好!”陈月芳还语重心长地教育着我。

“是、是,您说的对……但是您这病说起来,也是天生的吧?”我在眨眼之间,想到了这麽个问法。

“是啊……从小就是贱命,人家家庭好了,改善夥食都吃大鱼大肉,我这个样子的,就算是到了後来的老公家里,也一口都吃不到的。”

“那您真是厉害了!您烧那些大鱼大肉的菜,自己吃不了一口,还做得这麽好吃!看来我爸还真是捡到宝了!”我故意笑道。

“哪的话……平时我做菜都是让你爸爸在旁边尝一口的,就这样子,每次做得咸了淡了,还会挨美茵的嫌弃呢。”陈月芳自嘲道。

就知道她得这麽说。“那真是辛苦您了。还好我这血没滴在果子上,这苹果不错!您吃吧。”把削好的苹果递给陈月芳後,我转而说道,“但我记得艾师兄说过的,这种病是後天得的。好像是喝了某种含重金属的水,残留在体内排不出去了,於是遇到鱼虾里的蛋白质和DHA,以及辣椒、葱蒜姜里的某种维生素,就会产生反应。”

陈月芳很明显地皱了下眉,本来嘴巴刚要咬下去一口苹果,结果又不由得把嘴巴收了回去,右手也下意识地握紧了,直视着前方对我问道:“哦……是吗?他……是这麽说的?那……也可能是这麽回事吧。呵呵,你陈阿姨我念书少、见识少,搞不清楚的,你别介意。”

“不会不会,我念书也不好嘛!不好意思,您可别以为我在嘲弄您!”我开玩笑道,只不过是在心里想着,刚刚还一口咬定自己的“病”是先天顽症,现在居然就改口是因为喝了重金属污染的水了,陈阿姨啊陈阿姨,您这可真是“薛定谔的病根”。

我想了想,又继续说道:“那他人也太好了,只救过一次您,也不知道从哪打听到的您住院了,美茵不在,我爸也不在的时候,他居然来看您了。这事您知道麽?”

“我……”这句话我彻底把陈月芳给的脸色发白,而且也似乎有点不知道怎麽回答我,因为这句话就算是对於一个清白之人来说,也是两头堵的。

我顺着我的思路,便跟陈月芳说道:“唉,也可能是我多心。你说这艾立威这人,我也不知道该说他什麽了……现在在咱们市局,全局的人都知道了他是我妈夏雪平的男朋友,然後您昏迷不醒的时候,又一个人来看您来还偏偏赶上病房里没其他人,您说,他是冲着我还是冲着老爸呢?我没别的意思啊,陈阿姨,不是我故意往脏处想,而是我爸爱多心;我爸那人看着敦厚,但是挺小心眼的,心理脆弱,爱吃醋。他跟美茵的事情是另一码,但您在这个事情上,可别马虎咯!”我真是佩服我自己,说起话来越来越流氓。

“你放心吧,秋岩。谢谢你提醒了。”陈月芳迟疑了片刻,狠咬了一口苹果,脸上已经明显写着不悦了。

我轻叹口气,佯装思量片刻,继续说道:“唉,这都两党和解的新时代了,城郊乡村的环境保护问题,看来仍然不容忽视呢!陈阿姨您是J县人,喝的水是J县旁边契丹河的水,这艾师兄也没说过自己的籍贯,难不成也是J县人麽?”

“这个我还真说不好……J县是个小地方,也就沾了个辽道宗邂逅萧观音的虚名。在J县一般的人家,我没见过也听说过的。姓艾的人家,我只知道在本县有五家,但是具体家里都有谁,我可真不知道。”陈月芳嚼得满口汁水,一本正经娓娓道来。

“瞧,您还说您见识少,我连耶律洪基跟他那美女老婆在哪遇到的都不知道!呵呵!”我犹豫了一下,接下来的问题很可能是我还有夏雪平,我们俩胡乱对号入座而已,但是当然也可能会打草惊蛇,可最终我还是决定跟陈月芳问出来,想看看她到底会有什麽反应:“欸,说起这个J县,我提一个人,不知道陈阿姨您认不认识?”

“谁呀?你在警校时候的同学麽?”陈月芳用手背擦了擦嘴角,继续咬了口苹果,对我问道。

“不是……但我在K市上学的时候,J县出身的同学倒是经常会提的一个人。”我假装咳嗽了两声,说道,“当年Y省四巨富之一,J县的实业大王,绰号‘东霸天’,复姓慕容,名叫慕天择。”

我最终还是把这个名字在陈月芳的面前提起了。我并非是一个不琢磨事情的人,虽然一直以来我只考虑着自己和美茵、和夏雪平的风花雪月,包括中间蔡梦君的那个插曲,有些事情我只是不喜欢也别放在心上。夏雪平一直在试图从陈美瑭的身上来找到某些蛛丝马迹,来论证陈美瑭就是陈月芳,这个事情,从早先我还没进入市局的时候,夏雪平就已经开始在做了;但问题在於,陈美瑭这个女人从户籍资料上来讲,已经是一个失踪的人。

而我想试试另一个方向,也就是从陈月芳身上反推她就是陈美瑭。

或者,干脆用一种“莫须有”的方式,先假定陈月芳可能会或已经出现了犯罪行为,这就够了。

相对於普通的刑侦和调查工作来讲,与其讲我这样是一种偷懒、走捷径,不如说是一次豪赌式的尝试,要麽赌中,要麽输得一败涂地。

——我现在有点理解为什麽当初安保局那麽迫切地希望我加入他们,可能我真的更适合干特务的工作,而不是当一名刑警。

听到这个名字,陈月芳的眼睛里似乎在闪动着谜一样的光,嘴巴上的动作也停止了,但她仍平静地问了句:“谁?”

“您没听清麽?慕天择,兴燕实业有限公司董事长。他还有个儿子,叫慕容流风。”我顿了顿,眼睛根本没从陈月芳脸上离开过,继续说道:“大概在七年前、距今没到八年的时候,在一个早上,慕董事长驾驶自己最爱的老爷车‘奔驰600’,行驶在J县丘祖观路东,被南北双向的两辆逆行大货车同时夹击,那辆当年在全省仅存的‘奔驰600’当场报废,而慕天择和他当时年仅6岁的儿子,当场丧生。”

陈月芳一直在闭着眼睛听着我叙述着,等我说完了话,她居然很淡然地笑了笑,然後继续啃了口苹果,平静地对我补充道:“这个事情我当然知道。七年前,这在俺们那儿可算得上是个大案子叻!我当时还看了电视报道,就是那种在地民生新闻栏目里交警直播类板块。按照J县警察局交通处交通调查课的说法,当时其中有一辆大货车逆行,而与此同时,你说的这个慕先生因为着急带儿子去上学,所以在路口未观察就加速前行;呵呵,这赶巧十字路口的四个红绿灯全都出了故障,也没办法认定事故方在哪,所以最後,就按照两个货车司机过失杀人、外加其中一个逆行进行判刑处罚了。啧啧,唉,当年多风光的人呢!到最後闹个家破人亡……”

“是啊,可怜的很。他那个儿子,据说是个挺活泼的孩子呢。如果活到现在,也比美茵小不了几岁吧?——正是上国中的年纪?传说慕老总年轻的时候是个帅哥,那孩子随爸爸,估计也应该是个小帅哥,估计这个小弟弟得有一大堆女孩子追求,怕是也够他妈妈操心的了。”

“那孩子长得更像妈妈。”陈月芳突然说道,一小块果肉在她的嘴里细嚼慢咽着,她此刻已经顺着我的话语入了神,那状态,完全就是一个与自己的儿子分别了多年、思念极了自己儿子的母亲。

“是麽?我是没见过那孩子。”我盯着陈月芳说道。

“哦……呵呵,我也没见过。不过普遍的,儿子的长相不都是随妈妈麽?我也是随口说说而已……”陈月芳尴尬地冲着我笑了笑。

我跟着不住地点了点头,接着讲道:“啊,说起这个,慕老板还有个遗孀,叫陈美瑭。听说这贵妇人长相甚美,不敢说倾国倾城,但是从相貌到气质,在J县可以说是人中翘楚。不知道这个女人,您认识麽?”

“哈哈,你听谁说她长得‘甚美’的?”陈月芳眼中带着七分警戒和三分笑意,没回答我的问题,却忍不住对我问道。

“当然是夏雪平咯。七年前这个案子,因为涉及到J县的土豪名流,然後还牵扯了副市长的远房亲戚,因此省警察厅和市警察局对这麽一起疑点重重的交通事故十分地重视。因为夏雪平早年也是市局交通处出身,所以她便自告奋勇地参与到了案件调查中去了。也就是在那个时候,夏雪平见到了这位慕容陈氏。关於陈美瑭的事情,都是夏雪平告诉我的。”

“原来是别人告诉你的啊……”陈月芳说完,笑而不语。

“这个别人,可不是一般的‘别人’。夏雪平毕竟是我的亲妈,我还是了解她的,您不是也见过她麽,她是何等倨傲的女人?号称F市第一女警的‘冷血孤狼’,但她现在对陈女士依然念念不忘。”

“那你自己觉得,这个叫陈美瑭的女人,应该是什麽样的啊?”陈月芳扬着眉毛,从嘴里咬下一大块苹果,然後用手拿着,一口一口地品着那果子的味道,她侧着擡起头看着我。她的脸,虽然还是那张看似饱经风霜的相貌平平的脸,但是她的神采,已然不像一个从贫苦农户家庭出身、从小被人当成童养媳的苦命寡妇的神采。

我缓了一口气,对着陈月芳说道:“要让我说,这个女人,应该跟您一样。”

陈月芳脸色微变,眉毛不禁皱了一皱。

我连忙笑笑,接着说道:“——都是好女人呗!听说那慕老板能把生意做大,少不了他老婆的支持和辅佐。只是可惜了,这个女人在案发之後就失踪了。有人传说她去了南方嫁了个富商,也有人说她自杀了。”

看着陈月芳挂着假笑的脸,我最终还是把心里编了许久的这句话说了出来:“——当然,还有传说她不守妇道,原本就是她跟那个高澜通奸,为了平分她老公的财产,跟那个高澜合夥导演的一出凶杀案……”

“这话谁说的?”陈月芳的说话声音瞬间比刚才大了三倍,身子都挺直了;但是下一秒她又连忙假装摆弄了两下背後靠着的枕头,背对着我调整着情绪。

“这个可不是夏雪平说的,老早我上警校的时候,我J县的那帮同学就这麽传。这种事情,也说不准……不过我觉得,倒也不太可能吧?就算这女人是个道貌岸然、表面贤淑背地里淫荡的女人,她也应该不至於拿自己儿子的命去献祭,您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也不尽然。不是有句老话麽?‘无风不起浪’。”陈月芳冷冷地笑了笑,眼神带着些许落寞,“那女人肯定不清白了……”

“这话什麽意思?难不成陈阿姨您知道关於这个女人什麽事麽?说起来,她还算得上您的本家呢!”

“哈哈,我可不敢高攀!人家是豪门!……我又是谁呀?这嫁了豪门的女人,咱们外人看着是光鲜亮丽的,实际上过得日子,可能还不如咱们舒服。这要是在外人嘴里没点儿花边新闻?哼……”陈月芳说着,遂恢复了往日里一副有些老实的市井小民的模样,又悻悻对我笑着,“——阿姨这也就是说说,也有点‘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意思,你可别当真了。”

“嗯?我当什麽真呢?我这也就是跟您好些日子没聊天了,跟您瞎聊胡扯一会儿,呵呵。”我揣着明白装糊涂,应和着陈月芳。

“是麽?我怎麽觉得你从进屋开始到现在,一直是在审问阿姨呢?”陈月芳看着我,“和蔼”地笑着。以往,她同样的笑让人打心底里感觉暖洋洋的,而今,这种“和蔼”让我觉得背後发凉。

“哪有?我审问您干啥呢!您是涉及刑事案件了,还是涉及不法色情交易了?——哎哟,我这嘴!该扇!拿您说这话……我真是大不敬了!您别见怪了!”我故意说道。

“呵呵,你这孩子,‘大不敬’的事情早干过了,还差这麽一次呀?”陈月芳面含笑意,也像是故意把话甩给我一般,但说完之後,自己的脸都红了。

我只能继续揣着明白装糊涂,但心里却隐约长了草:“您这话什麽意思?我……是之前做错什麽?”

“没,呵呵,没有。”陈月芳低下了头,想了想,又擡起头对我问道,“欸?说起来,还有个人好像也是J县的吧?”

“谁啊?”

“你那小女友啊,”陈月芳斜着眼看着我,她手中的苹果已经吃掉了一半“姓叶的那个。”

呵呵,她在说叶莹麽?她是真把叶莹给当作我女友了,还究竟是故意学着我,跟我装傻再来恶心我呢?

“咋的?您之前在J县见过她?”我试探着问道。

“不是,她亲口对跟我说的。”大口嚼着苹果的陈月芳,目不转睛地眯着眼盯着我,就仿佛这苹果不够吃,等下恨不得把我也吃了似的。

“那她可真是不认生呢,上次跟您见面总共就见了那麽一会儿,就自报家门了?她平时跟我在一起的时候倒是挺腼腆的说!”

“老乡见老乡麽,听着乡音辨认的。”陈月芳嘴里的苹果还没嚼碎,又贪婪地继续咬下了一口。

“是麽?她的口音听起来不像J县的,倒像是Y省西边地方的口音。”

我说完这句话,陈月芳刚要说些什麽,被我直接用另一句话给堵住了:“欸,对了,上次我喝懵了,她小莹怎麽就来了呢?我记不住了,但我知道肯定不是我给她打的电话……”

“秋岩,你当初选择当条子,而不去考电影学院表演系,简直是屈才了。”陈月芳的表情瞬间严肃了起来,狠狠咬下一大块苹果,一口吞进嘴里,只嚼了几口,便直接一口咽下。

“哈哈,您这是夸我长得帅吗?”

“我是夸你入戏太深。”陈月芳满眼敌意地看着我,“叶莹是你的女朋友麽?你倒是说说,在什麽机缘巧合之下,能交个当妓女的女朋友?”

“哼,她根本就他妈的不是我女朋友!我从一开始就没说她是我女朋友!倒是您啊,月芳姐,从一开始您就故意把我圈进这个设定里头去,您到底是什麽意思?而且你跟叶莹,你们俩到底是什麽关系?”

“你呀你,还真是个21岁的孩子……也是,你爸爸经常出差,一年能有几天在家里教育你?你妈妈在你那麽小的时候就离开家里了,自然也没办法管你。所以你也肯定不知道,大人们有的时候故意说一些匪夷所思的话,就是不想让你打破沙锅问到底。”

陈月芳这一系列的话,简直是在变相骂人,我看得出她是想要故意激怒我,但我偏偏不想按照她的剧本来,於是我诚恳地对她点点头,微笑着说道:“那真是受教了!不过更巧的是,您大概忘了我上的是警校,我当的是警察。警察干的,还就是打破沙锅问到底的事情。”

“你是真想知道那天晚上发生了什麽事情,是吧?”

“那天晚上我喝多了,朦朦胧胧记得一些,如梦似幻。我还真好奇到底发生了什麽呢?”我坚定地看着陈月芳。

陈月芳挺直了腰板,把苹果核放在了床头柜上,抽出一张纸巾擦了擦手,不紧不慢地说道:“不如你去问叶莹。在她那儿,有差不多七十多张照片和三段加一起长达40分钟的视频。秋岩,这件事我本来不想提,可是如果万一叶莹或是我,手一抖,把这些东西全都传到网上去了,该怎麽办呢?”

我心中确实有些害怕了,但更多的是一丝愤怒。

那天晚上喝多了,去跟陈月芳一起出去喝酒聊天的确是个错误,我没控制住我自己,更让我悔恨——而这一切,又成为了陈月芳胁迫我的把柄;现在看来,她是不是陈美瑭、叶莹是不是刘红莺都无所谓了,可以确定的是,她们俩全都有问题,可我却没证据,又被她堂而皇之地要挟着。

冷静了下来後,我对陈月芳问道:“看来叶莹跟您真是一夥的。您也一定应该知道她现在在哪了。”

“你想找她的麻烦麽?想威胁她、引诱她,让她把那些视频交给你?呵呵,我劝你还是算了。你没有她聪明。”陈月芳此时的微笑,越来越狰狞。

“那您想怎麽样呢?”

“我希望你能别管我的事情,这样对谁都好。”陈月芳说着,表情突然柔和了许多,甚至显露出来由衷的脆弱,她又诚恳地说道:

“秋岩,所有的事情都是我不得已。在过去那段噩梦似的时间里,我承受了太多的苦痛,我是个伤痕累累的人;而自从我遇到了劲峰,我的那些伤痕才逐渐愈合。我之所以在知道了美茵和劲峰的事情之後,选择了容忍,就是因为你们的这个家,给了我太多我曾经失去的东西,有些东西来之不易,我不想再失去了,我想珍惜。秋岩,放过我好麽?我答应你,我不会伤害美茵,我不会伤害劲峰,我也不会、也不想伤害你!我不想伤害这个家里的所有人!尤其是你,秋岩,我知道你是个好男孩,你从小缺乏母爱,而我何尝不是想找一个可以倾注我的母爱的人呢?如果你愿意的话,我愿意把我的那份爱送给你,甚至……对你而言我是你的‘陈阿姨’也好,‘月芳姐’也好,如果你想,我都愿意把那天晚上,对你而言如梦幻般的事情,做为我们两个之间的‘特殊的母子秘密’!请你给我一个机会,等所有事情都结束了,我愿意跟你们三个一起,组成一个美好的家。可以吗?”

换做是一般情况下,她的这个出价实在是太诱人了,尤其是作为一个继母,他居然对我这个儿子提出了可以和她保持乱伦关系的暗示。

但问题还有一个:

“别的我先不谈,您说您‘不想伤害这个家里的所有人’,那麽,夏雪平呢?”

我冷冷地看着她,含着嗓子眼的一股邪火对她问道。别说她那不正当的性关系来诱惑我,就算是她以她整容之前,那副艳绝J县的妩媚风情的皮囊,脱光了来诱惑我并说出刚才那番话,我也依旧会对她冷漠。

陈月芳看着我的眼睛,说不出来一句话。我跟她的对话由相顾无言而始,至相顾无言以终。剩下有些话,不必再多说。

正在这时,父亲和美茵也恰好走了进来,美茵脸上红红的,一言不发。父亲则带着尴尬,对我和陈月芳笑着问道:“你们娘俩在聊什麽呢?”

“哈哈,没什麽。我刚给月芳阿姨削了个苹果,一不小心把手指头剌到了。”我故意自嘲地对着父亲笑道,“您说我这成天玩枪的,到了了却连个苹果都削不好。”

“来,我看看。”父亲关切地看着我,不由分说直接把我的手指捧在手上,拿掉了上面包着的纸巾,对我训道,“你也不小心点呢!这苹果这玩意非得削什麽皮?这是你龙阿姨岑叔叔他们夫妻俩,在郊区自己包的地种的有机水果,化肥、农药啥都没用,说夸张点,用这面巾纸擦擦就能吃了。”

“呵呵,我不寻思着,让陈阿姨吃口舒服的嘛!带皮吃多难受?”

“唉,你小子就是没有你妹妹稳当。以後别逞能!”父亲严肃、又有些无力地说道。

“那您也是。”我看着父亲,认真地说了四个字。

“嗯?”父亲疑惑地看着我。

我瞟了一眼陈月芳,又看着父亲说道:“您给水果削皮的时候,也别被割了手;危险的事情,咱爷俩也都少干点。”

“那还用你教我?呵呵,臭小子!一段时间不见,也不是跟谁学的,有点没大没小了啊!哈哈哈!”父亲笑着骂着我,又把目光移回到靠着病房门站着的美茵身上,对我问道:“你妹妹这身衣服,从哪搞到的?”

“哦,美茵这几天穿的少,天气又这麽冷,我去总务处要的。”

“看起来还挺合身,”父亲看着穿着这套警服风衣的美茵发了几秒钟楞,又转过身补了一句,“还以为是雪平送的呢。”

“从某种程度上讲,倒也算。”我点点头对父亲说道。

“听说雪平跟那个艾警官在一起谈恋爱了,有这麽回事麽?”父亲对我问道,眼神里居然充满些许期盼。

“呵呵,这个你还是直接问夏雪平吧……”我含糊其辞道,然後又打了两句哈哈。

於是,父亲又跟我聊了两句闲谈。看着正不耐烦地站在病房门口的美茵,父亲迟疑了一下,只好对我说道:“天色也不早了。等一下你去带你妹妹吃点东西,然後你就送她直接回家吧。”我点了点头,象征性地跟陈月芳到了别,然後我便带着美茵离开了病房。

但刚走出两步,父亲又突然叫住了我。

“哥,我在前面等你。”美茵沈着脸,走到了这层楼接待站旁边的塑料椅上坐了下来,根本没看父亲一眼。

这时候父亲也走到了我面前,脸色有些阴郁地对我说道:“秋岩啊,爸爸跟你说个事……”

“怎麽了,老爸?”

“你近期要是没什麽事情,你就回家住吧。每天早上你上班的时候,耽误你一点时间送你妹妹去上学,等她晚上放学了,你也好,你从你们风纪处派俩人帮忙也好,把你妹妹从学校接回家。”父亲对我笑了笑,但也显得有些焦急,“本来不想耽误你的,知道儿子你越来越忙了。本来我是想着,跟张霁隆先生联系一下,让你妹妹暂时住他们家的,跟他女儿正好也做个伴,谁曾想我给他打了好几通电话都没接;今天我看手机新闻才知道,原来人家张总裁在南方参加洽谈峰会呢。所以这个事情,只能指望你了。”

“我最近倒是没事……不过老爸,您这是有什麽事情吗?”

“嗨,我没事!我这边不是还要照顾你陈阿姨麽,而且待会儿晚上十点钟,我还要去趟外地……”

“您不是才从外地回来麽?又让您出去?我说老爸,这报社可真有点欺负人了啊!实习记者都没遭受过这种虐待,您一个副总编,天天往外面跑外勤算是啥啊?”

“能者多劳麽,呵呵。”父亲有些敷衍地笑着。

“那,您今晚走了,陈阿姨这边呢?”

“我还是请两个看护轮流倒班吧,你就不用过来了。毕竟你是个大男孩,照顾她也有些不方便。光让你送你妹妹上下学,就已经够累的了。”

看着一脸焦虑的父亲,我满脑子都是他背包里那把CZ75手枪,说不定就这会儿功夫,那手枪还在他背包里放着——妈的,我这时候才反应过来,刚才只顾着跟陈月芳玩心理战,忘记拿起父亲的背包翻一眼了;要是能仔细翻翻,说不定我还能找到更多有用的东西。

“老爸,咱实话实说:您最近没遇到什麽事吧?”我小声对他问道。

父亲深沈地看着我,然後又对我笑了笑:“用不着担心,没事。快跟你妹妹回家吧。”

说完,父亲对我点了点头,然後转身低着头,迈着急促的步子回到了病房。

我担心地看着父亲的背影,带着在一旁看起来有些失魂落魄的美茵离开了医院大楼。

美茵说她没有胃口,於是我就找了个快餐店,买了四个炸鸡汉堡,两份沙拉两碗清汤,叫了一辆计程车。在往常的时候,当只有我跟美茵一起坐出租车时,她都会近乎偏执地让我跟她一起坐在後面,而今天这一次,她很主动地坐到了副驾驶上。车门一关,她呆呆地目视着前方一言不发。老天爷很巧地在此时让空中下起了冰凉的秋雨,劈啪敲在车玻璃上,纵使车里立即开启了暖风,一股浓浓的寒意也止不住地从车窗边沿的橡胶封边,不,甚至是直接透过玻璃闯进车舱内,吹着美茵那颗逐渐冰冷的心。美茵仍旧傻傻地看着前方模糊的霓虹闪烁,从左後侧看去,一滴晶莹如水晶的液体,自她的眸中滚落。

“小夥子,你这是跟这姑娘吵架了?”司机看了一眼美茵,对我问道,问得我不知道该怎麽回答,只能礼貌地笑笑。而美茵这次算是彻底丢了魂,以前在外面,尤其是在的士里被司机当作情侣的时候,美茵都会显得十分开心,有时候还会借着引子故意拿我撒娇、做一些暧昧的举动;但是这一次,她一点反应都没有,反倒是让以往有些不禁害羞、甚至是烦躁的我,觉得似乎有种东西,彻底离我远去。

仔细一听,流着眼泪的美茵,嘴里正在哼着一首歌,我之前只听过几次这首歌,只知道里面有几句是这样唱的:

和我跳舞吧/洛丽塔/

白色的海边的沙/

爱情还是要继续吧/

十七岁/漫长夏

喜欢一个人/洛丽塔/

只喜欢一天好吗/

或许从没有爱上他/

只是爱了童话/

那棵野菊花开了的窗台/

窗帘卷起我的发/

我把红舞鞋轻轻的丢下/

不在乎了/洛丽塔/

……

——我不知道美茵刚刚去找父亲聊了这麽东西,让她现在魂不守舍,但我也不想问,问了也不过徒增烦恼、庸人自扰。

到了家门口,雨也停了。我在心里算了一下这几天的安排,决定今晚还是等美茵睡了以後,回宿舍取点东西,夜里再返回家里。於是我拿出买的快餐,和美茵一起开了电视看着剧,草草吃了,然後让美茵去洗澡。楼上淋浴喷头开着,我一个人面对着电视坐着,无聊得很,便穿着拖鞋在客厅里到处转了转。走到父亲和陈月芳的房门前,我好奇地拧了一下门把手,没想到这门居然没锁。

我迅速地打开门,开了灯,从房门旁的衣柜开始到梳妆台、床头柜、床下储物柜和床底、以及卧室壁橱,每一处无关主次,连存放樟脑丸的药盒都被我搜了个遍。可没想到,竟然一无所获——当然,如果说床头柜里最下面一层的三盒超薄安全套和一下面垫着两盒消毒擦片的紫色按摩震动棒也勉强能算作“收获”的话。

不过我是不相信,陈月芳会在家里不留任何痕迹的。我离开了父亲的卧室,听着美茵从卫生间里出来尽到自己房间里,我便仔细想着陈月芳平时在家里经常去的地方,以及家里最容易藏东西的几个地方:

首先,父亲的卧室被排除;

其次,陈月芳倒是会经常去我和美茵的房间里清扫卫生,而且她经常去美茵的屋里使用电脑,但是美茵是很喜欢翻东西的,陈月芳的东西如果放在美茵房间里,怕是早就藏不住了;而至於我的房间,算是一个选择,但陈月芳也清楚那里之前是父亲和美茵父女进行乱伦私会的一个处所,并且上次我悄无声息地回来,怕是也会让她增加十分的警惕,所以也不可能;一楼父亲从饭厅和厨房隔出来的小书房,似乎也不大理想,因为那里除了两个书架之外,东西寥寥无几,除非她把父亲的几本精装硬纸板书皮的厚书挖开了,用来做藏东西的容器,倒是也有可能,但还是会被父亲发现——这个,作为最後的需要探究的地方;然後就是厨房了,这里可以说是完美的场所:我、父亲、美茵,咱们三个无一例外地都在烹饪上是个白目人,除了偶尔端饭、盛菜、刷碗、搬东西,我们三个基本不会再去厨房做些什麽;而厨房後又连着一个将近十平米的大阳台,但那里倒是会存放一些美茵喜欢喝的果汁汽水、我之前喜欢喝的运动饮料,以及父亲收藏的红酒……不多想了,过去看看。

我空着手进去,拿了一瓶西柚口味的维生素饮料和一罐橙子汽水出来,除此之外还真就没发现什麽……哦,倒是黏蟑螂用的纸盒似乎该换掉了。

那麽,还有一个能藏东西的地方,就剩下那个狭窄的只能容得下洗衣机和烘干机的地下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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